2016年3月14日 星期一

學者風範 ──呈現博雅之趣

本文刊載於2016/3/1聯合報



            據聞美國名校校長對教授們演說:「請善待成績好的同學,他們將來有可能成為你的同事;但更要善待成績差的同學,因為他們未來可能會捐款給學校。」雖是趣聞,卻也道出某些事實。會唸書的同學們博覽群書,成為教授的大有人在,裝錢的口袋未必深,但腦袋裡知識挺多。教授們學深似海,名言典故信手拈來,這些材料帶領讀者悠遊知也無涯的境域,呈現出博雅風格。



這種博雅風格,可從狀物散文窺見一斑。余光中說:
「狀物的文章需要豐富的見聞,甚至帶點專業的知識,不是初搖文筆略解抒情的生手所能掌握的。足智博聞的老手,談論一件事情,一樣東西,常會聯想到古人或時人對此的雋言妙語,行家的行話,或是自己的親切體驗,真正是左右逢源。這是散文家獨有的本領,詩人和小說家爭他不過。」(余光中散文 自序
張曉風寫楊柳上溯白居易、韋莊的詩,吳魯芹寫墓碑談論東西方習俗不同,都是上下求索、學貫中西的例子。

我們且看看周作人如何施展「左右逢源」的本事。他寫〈蒼蠅〉,文長約一千五百字,裡面引用兒歌、典籍、詩歌不少於十三處,除了開篇寫自己小時候玩蒼蠅的經驗(將近三百五十字),其餘幾乎都是援引各項材料貫串而成。他用的材料包含荷馬史詩、法布爾《昆蟲記》、小林一茶的俳句、《詩經》、《埠雅、紹興兒歌……,五花八門,目不暇給,胸中有大學問才能辦到。引用資料太多,有可能變成寫論文、掉書袋,讓文章趣味全失,周作人透過精心安排與整理串接的工夫,將典故分門別類,再摻和自身經驗與體會,娓娓道來。蒼蠅的脾性、中外詩人對蒼蠅的不同態度、蒼蠅的趣聞有次第的呈現在讀者眼前,讀來不覺生硬,反而開拓了我們對蒼蠅認識與眼界,素來可厭的蒼蠅,其實並不那麼面目可憎。

再以梁實秋〈牙籤〉一文為例,本篇以施耐庵《水滸傳》「嚼楊木」一語作為開端,談牙籤取材自柔韌富彈性的楊柳枝,接著調侃賽珍珠「不識貨」,不知楊柳枝為何物,把《水滸傳》翻譯得不倫不類。從知識起筆,原是學者拿手本事。在這篇文章裡,除了施耐庵,撰寫《佛國記》的晉代僧侶、莎士比亞、散文家Overbury都應梁實秋的召喚而來,供其驅策,展現余光中所謂「足智博聞」的長處。至於寫「自己的親切體驗」,則顯得妙趣橫生:
「例如牙籤的使用,其狀不雅,裂著血盆大口,擰眉皺眼,撻之,摳之,攢之,抉之,使旁觀的人不快。縱然手搭涼棚放在嘴邊,仍是欲蓋彌彰,減少不了多少醜態。」(〈牙籤〉)
本段直陳剔牙情狀之醜,完全「不為賢者諱」。


寫作要如學者,汪洋宏肆,談何容易?拜網路科技之賜,現有google可用,多少能在網路上查到所需資料。只要不當文抄公,將材料咀嚼消化、適當引用,我們也可能左右逢源,讓文章帶有博雅的色彩。

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